应是绿肥红瘦

《风起·于归》第二十六章 日月星辰 |琅琊榜家国父子萧庭生视角的故事

光阴如锦,岁月可亲。

若非日月敲窗,红梅周而复始,年年盛开,谁人又能将揉在日子里的时辰一一掰开,算上一算,今夕是何年。

直至回首来时路,顿悟,喜忧参半是平常。

一晃而过,转眼已是七个年头,当年的懵懂少年郎,如今已然不同,举止投足间少了两分游移不定,多了三分气定神闲,五分悠然自得,唯独那双眸子,依旧清澈如故。

“黎叔叔,大哥呢?

“大公子在外迎接宾客呢,今日定会来不少人,您也快点吧。”

“不急,还没到午时呢,”青年男子顿了顿笔,“等我将这几日盟里兄弟上报的事处理完。”

“二公子,宗主还在等着您呢。”

“不是跟您说过,无人时,叫我澈儿便好。”青年站起了身,伸了伸腰,踱步向内院走去。

黎纲欣慰一笑,语气和蔼,说道,“小时候,还能叫声澈儿,可现在终归是大人了,又是江左盟的二公子,自然不能再放肆。”

“黎叔叔,”男子略有些感慨,轻轻拍了拍黎纲的背。

“走吧,宗主还等着呢。”黎纲笑容爽朗。

经过内院,走到最里的那间,迈步进去。

“孩儿给父亲,蔺晨叔叔请安。”

“好了,快过来吧。”蔺晨有些不耐烦地说,“快来帮忙选选。”

“哎,一天到晚,总是没事找事。”席上略带瘦弱的中年男子说道。

所说已是不惑之年,但无论样貌或是发鬓皆少有岁月留下的痕迹,除了步行略有缓慢,几乎看不出与几年前有何不同。

“您二位找我有什么事?”

“澈儿,我问你,”蔺晨指了指案上的三件衣服,“你说哪个好看?”

林澈被问得有些迷糊,但也看了看,指着最左边的那件淡青色的说道,“这件好。”

“天哪,梅长苏,你看看,你把你儿子教的和你一样这么没有品位。”

“你蔺阁主的品位向来最好,只不过没人认同罢了。”长苏瞥了瞥蔺晨,拿起了那件淡青色的长袍。

“蔺晨叔叔,父亲,您二位把我叫过来就为了这件事?”

“怎么了?这难道是小事吗?”蔺晨又开始絮絮叨叨,“早知道就不叫你过来了,一样这么没品位。”越说情绪越高昂,“你们一家子都是一个样儿,品位不好就算了,还都是治好了病不要大夫的主儿,想当年,治病前,蔺晨伯伯的喊着,病治好了,就立马变回了蔺晨叔叔。”

林澈低头,与长苏对望一眼,父子俩心照不宣,抿了抿嘴,似笑非笑,倒也不理会蔺晨这一番的牢骚。

过了会儿,梅长苏觉得身子有些乏,扶案起身,行动上多少有些吃力,林澈便弯腰搀起父亲,长苏缓了缓,双脚仍是有些轻浮,扶着林澈的肩缓缓走到榻前。

“父亲,您先休息一阵,晚点宴会就开始了。今日是您的寿辰,得养足精神。”见长苏躺好后,林澈为长苏盖了盖毛被,细声说道。

“嗯,知道了。”长苏微暖一笑,目光恬静,心里自是欣慰。

林澈转过身,笑着说道,“蔺晨叔叔,您要不也小休一阵?”

“我不用!你当我八十呀,我可是依旧风流倜傥的蔺阁主。”说罢,拿起扇子,摇上一摇。

林澈觉得有些头疼,微叹一声,“那您自便,侄儿先去看看大哥他们?”

“去吧,又没人留你。”蔺晨不屑说道,自酌自饮起来。

大厅外,庭院间,此时早已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小澈,准备的怎么样了。”

“都弄好了,大哥,你这边呢?”

“人还没到齐,舒鸿之前来信不是说也要来吗,到现在还没到呢。”

“再等等吧,离开席还有不少时间呢。”

“飞流叔叔呢?”

林焕向林澈做了个眼神,后者会意,点了点头。

“飞流叔叔,怎么了?又不高兴了?”

“哼。”飞流从房梁上探了探头。

“哎,蔺晨叔叔又不是常来,今天是父亲的寿辰,总是要出席吧。”

“哼!”

“好了,快下来吧,你不是答应了友儿要帮忙布置的吗?”

“哼!”

“飞流叔叔,言而无信非君子哦,”林澈笑了笑,装腔作势道,“一会友儿就来了,到时候,我可不帮你解释。”

“哼,讨厌。”飞流嘴里喊着讨厌,可还是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林氏两兄弟相视一笑,各自向外迎接起了客人。

直至申时,且听一阵匆匆马蹄声,净从蹄声便能辩出此乃良驹。届时,兄弟俩已等候多时。马上青年男子腾跃而下,双手一拱,快步来到二人面前,赔罪道,“来晚了,来晚了。”

林焕一手搭在青年肩上,说道,“舒鸿,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随即看见蒙大统领,也顾不上开玩笑了,随林澈上前说道,弯腰行礼,“小侄给蒙伯伯请安了。”

“哈哈哈,你们两个,都这么大了,”蒙挚拍了拍二子双肩,“快别多礼了。”

这时,跟在后面的言豫津也是从马上一跃而下,牵着自己的内人向院内走去。

林澈、林焕见到言豫津时,都不由地一愣,瞥了舒鸿一眼,就看蒙大统领一脸无奈的样子,大叹了口气。

“你们两小子,还记得我吗?”言豫津摆出一副长辈的模样。

“小侄见过言叔叔。”

“记得我,怎么你们父亲寿辰都不叫上我?要不是我机灵,看出了向来日夜克职尽守的蒙大统领竟然借身体不好为由,说什么都要歇上十日,恐怕这时还被你们蒙在鼓里了呢。”言豫津说得洋洋得意,言语间带有一丝不满。

“都是我疏忽了。”蒙挚略有尴尬。

“说什么呢,蒙大统领,就这么不愿意带着我。”豫津揽了揽蒙挚的肩,“好了,好了,一会苏兄见到了我,心里说不定多高兴呢。”

蒙挚、豫津一行人刚刚离开,林焕便向舒鸿问道,“陛下是不是也知道了这事。”

还没等舒鸿回应,林澈微叹口气,“怎么可能不知道,蒙大统领和豫津叔叔同时都来了,只怕知道的人还多。”

“放心吧,陛下自然清楚义父和豫津叔叔此番来意,倒是向满朝文武做了一番解释,也就没有什么人会多想了。”

“但愿如此,不希望父亲此生再有什么纷扰了。”林澈感慨了两句,林焕也是点头。

“行了,你们两个,几年不见,都成了先生的儿子了。”

“你还说我们,你现在不也是蒙伯伯的义子了吗?”

“是呀,当年无根无家的三人,如今都有了家人。”

说罢,三人又是一阵感慨。

酉时一到,黎纲、甄平半扶着长苏从内室出来,在场诸位皆是起身恭迎,虽素老谷主、寒医荀珍、云老爷子都算是长苏的长辈,但此刻皆是内心欢喜,不能自已,谁能想到当初九死一生,满身风雨的少帅,今日竟会有儿女为他操办寿辰。

蒙挚、豫津二位更是情不自禁,渊源之深,虽是数年未见,可此刻,三人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友儿那丫头呢,怎么到现在还没见到她呢?”林焕问道。

“不知道。就要开席了,向来喜热闹的她,今日倒是反常。”林澈答道。

“友儿是谁?未曾听你们提起。”一旁的舒鸿问道。

“哦,是舍妹。”林焕顺带一提。

“你们还有妹妹了?”

“说来话长,日后再详谈。”林澈看时辰不早了,急忙说道,又招呼小厮去叫友儿过来。

庭院此时早已摆满了席位,前三排,后三排,热闹非凡,众人各自入位,安坐。

二月初的天气,虽已不是寒冬腊月,但晚间难免还是冷了起来,因此,各席边上有一火炉。

片刻间,一阵奇妙香气飘过,令人痴迷。

“什么呀,这么香?”豫津问了起来,一转身,发现自己的内人也不见了,遂向两边随从问道,“夫人呢?”

随从摇头,不知道夫人去踪。

席间热闹,再加上众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不知从哪儿来的香气,也就没人理会这席上此时少了一人。

“这是我药王谷的凤来仪。”素老谷主一旁说道,可是脸上却是一番犹疑。

林澈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林焕,说道,“你输了。”

林焕倒是实诚,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众人还在香气中留恋时,琴声突然响起,悠远且长,如山如水,犹如幽谷中的小溪缓缓,又似泉水匆匆。

“是夫人。”随从叫道。

言豫津宛然一笑,略有些许吃惊,没想到自己的夫人竟也是音律大家。

一曲响起,勾人心魂,曲声过半,仙子入梦。

雪花飘落,凤来仪随风飘荡,红衣少女慢步雪中来。

琴声再次响起,少女手持红梅,随声摆舞,红袖盈盈飞腾,翩若惊鸿,婉如游龙,婀娜多姿,灵动非凡,回眸一笑,百花失色。细看少女,未满及笄之年,虽仍有三分童稚之气,却已是韶颜皓齿。面如桃花带露,指如柔荑,肤如凝脂,蛾眉螓首。若此时堪比良辰美景,那她便是风华绝代。

蔺晨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眼前的红衣少女,略带调侃语气向梅长苏说道,“今日之后,来江左盟提亲的怕是能踩碎了你家的门槛儿。三年之内,应初必进美人榜前三。”

“你呀,就是见一个拐一个,非得让孩子们上你的什么榜。”

“没良心的,你喝了我那么多药,为我琅琊阁做点宣传就这么不愿意。”

长苏微叹口气,懒得理这闲人。

另一旁,“芊芊作细步,精妙世无双。”豫津不时感叹,遥想当年,她也是此般我见犹怜。

众人意犹未尽时,一曲终,人止步。

“好,好。”众人叫好连连。

少女略有羞涩,朝着众人微微施礼,“应初今日献丑了,还望叔伯兄弟莫要见笑。”又向抚琴女子一施礼,“多谢夫人相助。”

夫人会意,点头。

友儿上一秒还有几分娇羞,下一秒便冲着林澈、林焕二人微微抬额,一副胜负已定的样子,倒是增添了些许童趣。

二人起身上前,与友儿一同走到庭院中央,齐向梅长苏所坐之席一跪,齐声说道,“儿等祝父亲福寿安康,平安喜乐。”

见此,舒鸿也是上前,一同跪下,“小侄也在此恭祝先生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苏哥哥,好!”飞流虽说不出华美辞藻,但却真挚地祝愿他的苏哥哥一切都好。

长苏暖暖一笑,冲着飞流点了点头,又对孩子们说道,“好孩子们,快起来吧。”语气中,知足常乐。

四人起身,还未回座,应初笑道,“焕哥哥,你输了。”

“嗯。”林焕倒是诚实,也不多解释什么。

“怎么了,输什么了。”舒鸿却是一阵不解。

林澈在旁讲解道,“友儿曾打赌凤来仪在冬日依旧香气弥漫,大哥不信。”

说到这儿时,早就按耐不住的素老谷主闻声而起,问道,“小应初,我问你,这凤来仪可是我大半年前给你的那些?”

“素爷爷,正是。”

“这凤来仪之所以叫凤来仪是因为它只在五月到七月那段时间会散发香气,取名鸾凤五月初九西上朝拜玉帝寿辰,一入了秋,香气便会因秋风袭来而消散,就是大罗神仙也留不住。”素老谷主深思一阵,“我断定今晚这香气就是凤来仪,你是怎么做到的?”

友儿冁然一笑,身子一扭,说道,“素爷爷,应初在收到凤来仪之后便将它浸泡在水里,水中自是有了香气。秋风吹得走香片上的香气,却吹不走有香气的水。”缓了缓,接着说道,“香片溶于水后,我就将它们放在冰窖之中,保存了起来。今日,大家席边有一火炉,在此之前,我已把冰块放在了火炉之中,炭火一烧,香气自然就出来了。”

“哈哈哈,想不到呀,被我视如珍宝的凤来仪,却不知它竟能在冬日里盛放。”

“妙哉妙哉,” 一旁的言豫津都也忍不住赞扬道。

友儿闻其声,见此人面善,却一时想不起何时见过,但从言谈举止,身着服饰,腰间又有一块略带显眼的玉佩,便可断定此人家底还算深厚。方才为自己抚琴的女子是他的夫人,形态坐卧一看便知是出身大家。就连他旁边的那个长着络腮胡,形象粗犷之人也不像是生人面孔。二人在自己行舞时曾数次交谈,应是相识。今日在坐的几乎都是江湖中人,但能与父亲有联系的除了江湖,便是朝堂,所以,他二人应是朝廷中人。想到了这里,友儿上前,一拱手,微声说道,“应初拜见豫津叔叔,蒙挚伯伯。”

“你怎么知道是我们?”豫津倒是好奇起来。

“向来与家父交好的便是二位和景睿叔叔了。景睿叔叔稳重少言,豫津叔叔自由奔放,而蒙挚伯伯则是真挚实诚。从二位言谈举止中,舍妹大概猜到了一二。”林澈一旁解释道。

友儿点了点头,“澈哥哥说对了。”

“苏兄,今日见了这些孩子们,我豫津才懂得了什么叫做虎父无犬子。”豫津站起来对长苏说道,记忆中,他是林殊哥哥,但此刻,他只能是苏兄。

“好了,你别夸他们了,一会儿该骄傲了。”长苏谦虚了两句。

“不是,不是,我像他们这么大时,还经常被人吊树上呢。”在座的都是江湖人,说话不需拘谨,往日心酸之事,如今已是笑谈。

“吊树上?”友儿一沉思,眼珠子转了转,又说了一遍,“吊树上,对,吊树上!”随即看向林焕,眼睛发光。

林焕自知大事不妙,有些紧张,小声说道,“友儿,你要做什么?”

“焕哥哥,所谓愿赌服输。”友儿狡黠一笑,逐步上前,林焕后退,二人速度越来越快,“澈哥哥,帮我。”

林澈闻声跃起,跟友儿他们胡闹了起来。看他们几人这样,舒鸿也是不甘寂寞,“我也来帮忙。”

四人行走如飞,迎风柳步,飞檐走壁,踏雪无痕,轻功不相伯仲。奈何双拳难敌四手,不一会,三人已将林焕围住,而身后便是梅树。

“友儿胡闹,你们两个也跟着胡闹!”

“哎,今日父亲生日,无妨。”

“就是,焕哥哥,古时老莱子戏彩娱亲,可谓孝哉,今日我们把你吊树上,也是为了让父亲一笑。”友儿倒是会解释。

“真的?”林焕半信半疑,可父亲却没有阻拦的样子,众人更是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还没想好,一晃神,三人便用麻绳将林焕吊了起来,紧紧地捆在了梅树上。

“你们给我等着!”

三人不理,与众人哄堂大笑。在座的诸位都是熟人,看着孩子们这般嬉闹,心里倒也不是真笑话,反而有些羡慕长苏能有这般伶俐的孩子们。

“好了,别闹了,这梅树的枝干再被你们弄坏了。”长苏有些心疼这梅树,也有些心疼这儿子。

“苏兄好生偏心呀。”豫津有些怨念当年被林殊哥哥吊起来的景象。

听到父亲指令,他们这才将林焕放了下来。

林焕脸色深沉,却不真记仇,三人知道可能是玩大了,便又左拥右护地哄着他。过了好一会,脸色才略渐红润。

那日宴会,孩子们嬉闹,长辈们斟酌。旧心酸一去不回头,只剩下眼前的碧海青天。岁月澄清了心迹,沧海过后,却仍是最初的模样。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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